不知过了多久,赵七月才缓缓睁开双眼。
“你醒了。”耳边传来时起关切的声音。
赵七月猛地坐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红枫树下。周围的一切还是和之前一样,只是那棵巨大的红枫树,此刻在她眼中,却显得无比阴森恐怖。
时起就站在她面前,脸色有些苍白,眉头紧锁,深邃的黑眸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戾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赵七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里翻涌的情绪,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阿瑶的记忆困住了。”时起淡淡地说道,“那些孩子的怨气,已经和她的记忆融为一体,形成了一个充满怨恨的牢笼。”
赵七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经历的,不仅仅是阿瑶的记忆,更是那些孩子临死前的恐惧和绝望。
突然,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拉住了赵七月的衣角。
赵七月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半透明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望着她。
“姐姐……”小女孩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声音空灵而飘渺,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是……阿瑶?”赵七月试探着问道。
小女孩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容:“姐姐,我不是阿瑶……我只是阿瑶的一缕神识,寄居在这棵大树中,已经很久很久了……”
赵七月心中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
“阿瑶,你告诉我,这棵神树到底是怎么回事?”赵七月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
阿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口。
“百年前,村子曾经遭遇过一场可怕的旱灾。田地干裂,河流枯竭,村民们都快要活不下去了。就在这时,一位仙人路过此地,看到村民们如此受苦,便随手折了一根树枝,以自身灵力化作了这棵神树,解救了村子。”阿瑶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那后来呢?村民们为什么要献祭?”赵七月追问道,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后来……”阿瑶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组织语言,“后来,村民们发现,只要诚心祭拜神树,就能实现任何愿望。他们开始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满足于简单的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他们想要更多,他们想要像仙人一样长生不老,呼风唤雨……”
赵七月听着,脑海中浮现出村民们对着神树顶礼膜拜的场景,他们贪婪的嘴脸,和此刻这些无辜孩童惊恐的眼神重叠在一起,显得格外讽刺。
“他们觉得,是神树不够强大,所以才无法实现他们的愿望。于是,他们开始寻找更珍贵、更有灵性的东西来祭拜神树,直到有一天……”阿瑶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
“直到有一天,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孩子身上。”时起替她说出了后面的话,语气冰冷。
赵七月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村民们口中的“神树”,竟然是建立在如此血腥残忍的祭祀之上。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就这样成了村民们贪婪欲望的牺牲品。
“这群畜生!”赵七月咬着牙,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却浑然不觉。
“人心不足蛇吞象。”时起冷冷地说,“当欲望战胜理智,他们便不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鬼。”
阿瑶的神识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她轻轻地拉了拉赵七月的衣角,声音微弱得像蚊蝇振翅:“姐姐,你走吧……这里很危险……”
赵七月猛然回过神,她蹲下身,直视着阿瑶的眼睛,语气坚定地问:“阿瑶,你告诉我,怎样才能解救这些孩子?”
阿瑶抬起头,看着赵七月,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姐姐,你真的愿意帮助我们吗?”
“当然,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赵七月坚定地说道。
阿瑶咬了咬嘴唇,似乎在下定决心:“姐姐,想要解救那些孩子,就必须毁掉这棵神树。但是,神树的力量太过强大,只有找到仙人的信物,才能彻底摧毁它。”
“仙人的信物?那是什么东西?”赵七月疑惑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件信物像一面镜子。”阿瑶的声音越来越弱,身体也变得越来越透明,说到这里,她的神识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惊恐地看向四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好,她来了!她要把我吞噬掉!姐姐,你快走!……”
话音未落,阿瑶的神识便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阿瑶!”赵七月伸手想要抓住她,却抓了个空。
“呵呵呵……”一阵阴冷的笑声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不远处,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凭空出现,她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眉眼精致,唇红齿白,肌肤如雪,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可那双妩媚的桃花眼中,却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阿瑶?”赵七月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与之前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不是玩捉迷藏吗?怎么跑这来了?”阿瑶掩嘴轻笑,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赵七月冷冷地看着阿瑶,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阿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变得阴冷而怨毒:“我是谁?我是阿瑶啊!”
话音未落,阿瑶猛地张开双臂,原本平静的红枫树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无数树枝如同狂舞的巨蟒,朝四周疯狂地蔓延开来。原本鸟语花香的山谷,瞬间变成了火光冲天的炼狱。
“啊!救命啊!”
“妖、妖怪啊!”
……
天空被血色染红,原本葱郁的树木枯萎凋零,参天红枫此刻如同一只巨大的触手怪,疯狂地挥舞着枝条,将那些四处逃窜的村民卷上半空,再狠狠地摔在地上。村民们惊恐地四处逃窜,却被凭空出现的怨灵火球击中,哀嚎着倒在地上,转眼便化作一堆白骨。
赵七月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红枫树,还有那漫天飞舞的火球和怨灵,心里突然平静了下来。
“所谓的公道,就是把你也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赵七月冷笑着,双手快速结印,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她体内喷涌而出,化作一道屏障,将那些火球和怨灵挡在了外面。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阿瑶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浓浓的怨恨和不甘,“他们把我变成这样,难道就该被原谅吗?他们就该为了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赵七月看着眼前疯狂的阿瑶,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阿瑶说的没错,那些村民为了自己的私欲,把她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们确实该死!可是,难道阿瑶就该为了报仇,把自己也变成一个怪物吗?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是,难道你就想这样永远沉沦下去吗?”赵七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是当初那个天真善良的阿瑶吗?”
“住口!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阿瑶怒吼道,红枫树的枝条更加疯狂地舞动起来,仿佛要把整个山谷都撕裂。
“就凭是你唤我来的!”
赵七月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闪过,时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旁,他手中握着一面古朴的铜镜。
阿瑶看着时起手中的镜子,突然像看到了什么搞笑的画面,笑得花枝乱颤,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她尖利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就凭一面残缺的破镜子,也想收服我?真是可笑!”
时起没有理会阿瑶的嘲讽,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镜子,口中念念有词,镜面上的金色符文开始流动起来,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没用的!没用的!哈哈哈哈哈!”阿瑶笑得更加疯狂,红枫树的枝条也随着她的笑声疯狂地舞动起来,仿佛在为她的疯狂伴舞。
就在这时,赵七月从怀中掏出一面一模一样的铜镜,递给时起,淡淡说道:“两面都齐了,这下可以了吧?”
时起接过镜子,眼中没有一丝惊讶,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他将两面镜子合在一起,原本光滑的镜面顿时变得如同波涛汹涌的海面,金色的符文在镜面上翻滚跳跃,仿佛要破镜而出。
阿瑶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惊恐地看着那面镜子,声音颤抖着问道:“你…你是谁?怎么会有这个?”
“乾坤镜,阴阳两面,缺一不可。”时起冷冷地看着她,“你已经在这里待太久了,该回地府接受审判了。”
“我哪儿也不去!”阿瑶尖叫着,红枫树的枝条像发了疯一样朝时起和赵七月袭来,“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些虚伪的人类!”
“不自量力。”时起冷哼一声,手中的乾坤镜光芒大盛,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那些疯狂的枝条瞬间吸了进去。
阿瑶痛苦的嘶吼声在山谷间回荡,如同受伤的野兽,听得人毛骨悚然。随着乾坤镜光芒愈盛,那些怨灵和火球也逐渐消散,像是被风吹散的灰烬,只留下满地狼藉。
赵七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眼前景象一晃,再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黝黑的山洞。洞内依旧阴冷潮湿,只是不见了那条盘踞在石台上的巨蛇,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你是故意的。”赵七月拦住时起,看着他手中拿着的那面乾坤镜微微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