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布满了云层，阴雨绵绵，空气中都带了些冷意。

学校已经把有关他们的帖子都删掉了，也找出了发帖人，如今正在德育处教训。

江肆时和宋持也被叫过去了。

他看到人时，还不禁愣了一下。

一个男生正低着头背对着们，站在办公桌前，旁边是他的父母。

男生额角上肿了，一看就是父母打的。

江肆时认出来了，这是开学时江肆时打的打个人，当时他还叫了职中的过来给自己撑腰，不过恰好被贾主任逮住了。

江肆时心里骂了一句，那个男的喜欢招惹女生，开/黄/腔，但是他是看得自己都忍无可忍了才打的人，没想到造谣的居然是他。

男生叫许文磊，个子不高，一脸怨气地低头，嘴微微动着，似乎是在谩骂什么。

办公室里不多老师，贾主任站在一旁，还有年级主任，以及彭老师。

“老师。”宋持沉声喊了句。

“老师……”江肆时余光一直瞥着许文磊，眸子里是看不清的情绪。

“我们刚刚已经谈好了，双方家长也都同意报案，现在就等警察过来就行。”贾主任公事公办道。

“偷拍、造谣生事、传谣诽谤的学生学校都会予以惩罚，该叫家长的就叫家长，该记过的就记过。”

“呃那个，贾主任啊，你看我们家文磊也还小，现在去派出所，那留了案底该怎么办啊？这要影响他以后读书的呀？我看要不就算了，让文磊给这两个孩子道个歉就好了嘛，犯不着去派出所啊。”许母还想着商量。

“留案底就留案底，影响他读书？那他做这种事就不影响我们家孩子吗？”江父愤懑道。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许母刚要继续说，就被贾主任打断了。

“道歉是肯定要的，但两边家长的意思就是要报案，你做错了事就得认，学校这边要看领导怎么处理这个事情，有可能是记过，也有可能是退学。”贾主任严肃道。

江肆时脑子放空了，后面许文磊给他们道歉时他也没认真听，基本就是走个过场就回去了。

宋持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很担心他。

走之前，江父把江肆时拉出来，压低声音嘱咐了一句：“要记得去跟宋持聊聊，说清楚。”

江肆时恍神，应道：“嗯。”

“我也和他爸聊过了，现在就是说，我们都同意的做法就是让宋持转班，高三也不会让你们一个班的，你们以后就少联系，专心搞学习，知道吗？”江父说。

“为什么不是我转班？”江肆时听完，咬着牙问了句。

江父解释道：“是人家爸爸提的，我刚开始也是想让你转，但是他说宋持适应能力会好一点，你突然转班的话学习可能会落下，所以才……”

“嗯，我知道了。”江肆时心不在焉地应道。

-

一整个上午江肆时都没主动和宋持说话，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和他分开是江肆时自己都不愿意也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却要他来开这个口。

他怎么忍心开得了口。

……

放学时天空还下着小雨，不过江肆时没打伞，他在前面走，宋持就在他身旁。

两人又一次走到那个小巷子里，江肆时才停下来，转身面对着他。

明明只是一天不见，江肆时感觉好多事情都变了。

说真的，心里有好多话、好多委屈想要倾诉，但他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样说不出口，呼吸不上来，好像有千斤的重物压在他胸口一般，感到窒息。

“宋持。”江肆时艰难地喊他的名字，而后走上前一把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处。

他抱得很紧，迟迟不肯松手，就好像这次松手了就再也没办法和他在一起了。

“别哭，我在。”宋持温声安抚他，随后半迫使地让他仰起头，自己和他接吻。

江肆时揪着他的衣摆，眼睛微微闭着，睫毛轻颤，还沾上了几颗泪珠。

青涩而热烈的吻，挡不住少年的悸动。

即使他心里有莫大的委屈，可在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完完全全地拥有他。

江肆时被他揽着腰，因为比他矮了半个头，所以接吻时不得不踮着脚，宋持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换了个位置就又把头埋得更深。

吻着吻着，宋持察觉到他脸上有湿意，便抬手抚去他的眼泪，轻声道：“阿肆。”

“阿肆。”

“江肆时。”

宋持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眼尾微红，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吻掉他的眼泪。

太苦了。

“宋持。”江肆时喊他，又忽然抓住他的手，抬眸看向他。

宋持心里乱成一团，胡乱地嗯了一声，而后垂眸，静静地等着他说完。

明知心里已经警铃打响，可他还是等待着审判。

“我们分手吧。”

此刻全部幻想都化作泡沫一般消失殆尽，宋持的喉结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从头到尾，他什么都没说，只有这一句话，却实在让人心酸。

“江肆时。”宋持想挽留他，可他自己也明白这对他来说无疑是让他两难。

此时心里闪过无数想要说出口的话，可他却没有，因为他知道，他不能说，这样会让他的阿肆更加伤心、更加难以抉择。

“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我们明明说好了的。”

“要一辈子在一起。”

“我还许过愿，你说会实现的，可你现在失信了。”

许久，宋持才开口，声音异常艰难地问他：“可以不分手吗？”

江肆时默然。

他的沉默就是答案，宋持明白自己无需多言，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好。”

——我们分手吧。

——好。

-

回去之后，班主任让宋持转去了12班，她再次找江肆时谈话时，看出来了他有很明显的消沉。

彭老师跟他说了许多，江肆时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当被问到和宋持的关系时，他才醒过神来，说了句：“我们……没关系了。”

彭老师也安慰了他一会儿，而后就让他回去上课了。

林且听江岫白说了，江肆时的状态很不好，他也很担心。

“江肆时，你没事吧？别伤心了，我……”林且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问道：“宋持呢？”

“他转班了。”江肆时抬眸，目光有几分涣散，语气听起来十分低落。

“啊……他……”可能是因为怕再次提起他江肆时会更难过，林且换了个话题和他聊天，可江肆时全然提不起兴趣。

宋持离开以后，彭老师让林且跟他同桌了，因为知道他们关系好，也想让林且多多关照一下江肆时的状况。

江肆时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后面那段时间都在埋头学习，成绩也进步了不少，林且担心他吃不消，为他着急。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江肆时淡淡道。

他没有主动去联系宋持，但是宋持总是会隔一段时间就给他发信息。

2022年3月16日。

宋宋：【最近心情有好点吗？】

410：【好多了，谢谢】

2022年4月3日。

宋宋：【我看见你考进了年级前五十名，很厉害】

410：【谢谢，你也是】

2022年4月24日。

宋宋：【最近过得好吗？我上次在操场看见你，感觉你瘦了很多】

410：【挺好的，谢谢关心】

2022年5月14日。

宋持：【快模考了，祝你一切顺利】

410：【谢谢，你也是】

-

后来接近期末时，两人就没怎么联系过了，宋持也没再主动给他发信息，两人在学校里也很少见面，几乎是一直待在班里学习，偶尔放学还会看见，但两人并不会走到一起。

他们的关系一下子降至冰点，就好像一开始的相识、熟络，以及所有的感情都是假的一样，都好像不曾有过似的。

曾经的欢喜、诺言，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他们，在两人选择擦肩而过的这一刻都不复存在。

-

再后来，江肆时不再沉默寡言，周末会和林且一起出去打球，好像是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但林且能感觉出来，他和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他的心里缺了个人，可那人本来就是他生活中的一段插曲，曾经差点成为他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是现在却不见了。

林且都受不了他这样了，无奈苦笑道：“江肆时，你能不能正常点？”

江肆时茫然：“我怎么了？”

“你现在很不正常，知道吗？”林且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很正常。”江肆时哼了一声：“别老问这些有的没的。”

“行吧，那我不问了。”他还是跟自己会开玩笑，也不会一直不说话，至少现在他会主动聊天会笑。

林且松了口气，搭着他的肩膀走，边道：“哎对了，你最近睡眠怎么样？”

“挺好的啊，怎么了？”江肆时狐疑：“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没啊，我就关心关心你，不行么？”林且反问他，又道：“不会失眠吧？”

“不会啊。”江肆时摆了摆手。

“那就好。”林且像是随口一问，便没了下文。

-

自此，林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问江肆时过得好不好、晚上会不会失眠睡不着、有没有好好吃饭之类的话，江肆时都被他问得烦了，随口说了几句就敷衍过去。

其实他没有全部说实话。

他过得好不好他自己也不知道，总之在所有人看来是好的。

晚上偶尔会失眠，睡不着的时候经常会想起宋持，有时候会偷偷在被窝里掉眼泪，他不是所有人看来的那么坚强，他也很脆弱，特别是在刚和宋持分开的那段时间，他自觉过得一点也不好。

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精神恍惚，可他还是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他几乎是在逼着自己学习，尽管和宋持分开了，尽管是他先失信了，但他也还想遵守他们以前的诺言。

他说过，想和宋持一起并肩走。

所以他正在努力，想追赶上宋持的脚步，未来能更好地跟他在一起。

可他又不敢去面对宋持，因为是他先松开了他的手，是他先不要他的。

他也一定很难过吧，只是不曾显露，江肆时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