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个好日子,新年的气息抚慰了寂寞孤儿冰冷的心。贺书晏笨拙挤进了这个温暖友爱的家庭,也是弥补年少时的伤痛。
贺书晏觉得自己遇上邵念安,才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当初下定决心从军,远离那个是非之地,一路摸爬滚打,虽说有蔡老在背后,可那也是真刀实枪自己打下来的,手上沾着血腥,久而久之似是麻木了。
邵念安看着贺书晏呆愣愣望着面前一大桌子菜,自己跟前的一盘冒着热气的饺子,半天也不动筷子。贴心给他夹菜,轻声说:“不合胃口么,快吃吧,别客气。”
说完挤挤眼睛。
贺书晏心中一软,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从小没受到过的温情在邵府体会到了,不,准确来说是邵念安给他的。
他真真是爱到了骨髓深处了。
风残云卷贺书晏炫完了面前一盘饺子,赞美不绝于口。连连说道:“不瞒伯父伯母,贺某自母亲去世就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了,也从未过这般温暖的节。”
望向身边的邵念安,在桌下悄悄拉住手,握紧了,相视一笑。
“哪里的话,以后都和安安一起来,到底你们是年轻人聊得来,总比陪着我们两个老的好,更热闹不是。”邵母笑着说道,往两人脸上扫视一圈,像是发现什么。
邵念安心里一紧,忙挣脱开十指紧扣的手,咳了一声,“我看六爷也吃得差不多了,想必也有要事要忙,母亲就别留了,让六爷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朝贺书晏挤着眼睛,示意他赶紧走。
傅以琛看热闹不嫌事大,嬉皮笑脸:“这么晚了还回去啊,再说这大过年的还能有什么事要忙啊。”
“是啊,这么晚了就不回去了,也来不及收拾客房了,就委屈和安安住一晚吧。”邵父痛快说着。
“好啊,如此再好不过了,哪里会委屈,只怕是念安会嫌弃我吧。”贺书晏语气带些委屈,成功讨到念安一记白眼。
“怎么会,您不委屈就行。”
已然过了零点,聊了会就让孩子们去睡了,邵父邵母老了,这会子也没了瞌睡,索性搬了椅子相依坐着,紧握着手,他们年少相识,风雨相伴,他们又携手度过了一年。
邵念安腮帮子鼓鼓的,显然生气了,风一样走着,后边跟着贺书晏,像个小媳妇似得,唯唯诺诺。
刚进了门就被邵念安赶出门外,推搡着不让进门了。
“好念安,好安安,就让我进去吧,进去吧,瞧着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也忍心冻死我么。”
邵念安乜了一眼,轻哼:“穿这样暖和怎会冻着你,还是说,你觉着我送你的衣裳是个劣质货,半点寒都挡不住吗。”
这下可真是难倒了,怎么说怎么错了。今儿个这房门这么难进,但我们贺六爷可是不怕的,不然都担不起流氓痞子这个称号了。
上前拦腰一抱,邵念安像是被扼住了命脉的鱼一样扑腾起来。
“啪”的一声,被贺书晏拍了屁股,一下就安静了,“别乱动,小心摔下来。”
邵念安脸红到脖子根,他爹娘都没这么打过呢,又羞又气,被贺书晏放到床边坐下。
“贺!书!晏!”
“你敢这么打我,你你你!”
邵念安瞪着眼,那双眼睛此刻有些水汪汪,眼尾覆一抹薄红,胳膊胡乱飞舞着落在贺书晏身上,出了会气,贺书晏伸手搂进怀里,“哪里打你了,不过是拍了拍,我哪舍得打你啊,倒是我被你打怕了。”
邵念安抬头,看着因说话而上下滚动的喉结,伸长脖子,嗷呜一口。抱着邵念安的胳膊骤然收紧,直到邵念安松口,就被扑倒在床上。
“你疯了,不行,今晚不成。”邵念安红着脸,“我总觉得我娘发现了什么,不能乱来。”
贺书晏喘着气,拉过邵念安的手按在床上,将人结结实实亲了一通才放开。
“我知道了,你不像我,有爹有娘,自是要以他们为先,咱们这样的关系,罢了。”
贺书晏心里很明白,这样的关系,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若放到明面上就是身败名裂,为世人所不容、受万人唾骂,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他贺书晏早已没了什么好名声,也不怕这些,但邵念安呢?他身世优越、留洋归来、父母恩爱、家庭美满,之后自然会娶妻生子,子孙满堂……
贺书晏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或许是对邵念安带来祸害的。
拉过被子盖住邵念安,“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日初一,少不了要你去见客拜访,事情多,好好休息。”
邵念安拉住贺书晏的手,问道:“你去哪,不一起么?”
“我突然想起来军营还有事情没处理,要赶回去,你好好睡觉。”
“不还说没事吗,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情要这么急着处理。”
贺书晏笑着说:“快闭上眼睛,不然就接着做刚才的事了。”
邵念安乖乖闭上眼睛,他可不想明天下不了床。
听见门关上的声了,贺书晏走了。
但他总觉得,贺书晏生气了,可自己也没做什么事啊,是我刚才的话有问题吗?但也没有错啊,眼下不是适合和父母挑明的时候啊,不过那也都是迟早的事,自己也是打定主意要和他在一起了,断然不会因为这关就放弃了,罢了,等明日再去找他吧。
踏出邵府的门,贺书晏连夜驱车去了城外营,一进门,脱下邵念安送的衣裳,珍贵的放在一旁,赤身朝着沙袋搏打,他不知道自己气什么,但心中有团灭不掉的火气急需发泄。
直到天蒙蒙亮才堪堪停下,倒在床上睡去。
翌日,邵念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今日没人叫他起床,真是奇怪。
睡到自然醒,心情好得没边。小厮过来找他:“少爷,有客人来了,老爷叫您过去呢。”
邵念安应了一声:“好,马上就来了。”
大厅隔间会客室里,鬓间斑白的周伯坐在邵父对面,面前摆着热气腾腾的茶盏,邵念安抬手敲了门,得了应允才进去。
“周伯伯好,新年快乐,祝身体康健,财源广进,健康如意!”邵念安打了招呼。
“哈哈哈哈,念安总算回来了啊,都好几年没见着你了啊。长得真是越发俊朗了啊。”周伯开口。
他是邵父至交好友,邵父从了商,倒是周伯,是财政部的,这些年商会的发展也离不开他的帮扶。眼下看着退居幕后了,但实权还是掌握手中。
“周伯伯哪里的话,您才是丰神俊朗,越来越年轻了呢。”邵念安笑着说道。
望向身边的人,自己不认识,但还是点头问了好。
“这位是你张叔叔,是新上任的铁路工程局局长,也和你周伯相交甚好。”邵父介绍道。
“原来是张叔叔,您新年万事如意,原谅念安眼拙,没能认出您来。”
“哪里哪里,邵少爷果真如传闻,俊朗非凡、能力卓越啊。真是后生可畏!”张叔平笑说,上下打量着邵念安。
一番寒暄过后,就是正头大事,不过就是仗着个新年的日子罢了。
周伯这是要这个张树平引荐给我们认识,意思也是明显,就是在日后有事没事多照料,虽不至于帮忙,但也不要刁难了。
这人是他的侄女婿呢。
如今上头真是要兴修路段,这才大力委派人员,此次来找商会,也就是为了之后的修建能够得到商会的财力。更好地开展,也好让他也完成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
明确了意愿,邵家父子虽说未能一口答应,但也成了一半了。送走了周伯等人。
重新坐下,新沏了茶,邵父开口问道:“念安,你怎么看这件事。”
“现下局势不稳,修这个本就是好事,念安也正有此意,在国外,这些东西可是必备,运输物资人力,也是重中之重。既加强各地间的联系,也更加方便了商贸的往来,对我们而言是好事。”
“再者,商会眼下也有着一小些的困顿局面,战乱迭起,流民四散只得四处逃荒,对经济形势很是不利,原先的农耕已经不适合如今的发展了,我想兴办一些工厂,扩大原先规模,给百姓挣些温饱也是好的。”
“爹,我当时回国,也是这个想法,国家危难我们更当出力,外敌侵犯更当保家卫国,为国做贡献是光荣!我们做商人的上阵也杀不了,但做好后备保障还是要的。”
邵父抿着茶,眉头皱着,“我儿当如此!不错不错。”
“那贺家那些原本的工厂呢,你都打算好了?”
“也正是这个让我有了这个想法,厂子自出了事就关着,到现在还没开,我和贺书晏商量先整顿等年后再重新开。”邵念安回答。
“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就按你说的办吧,记得找个时间去张树平那里聊聊。”
邵念安明白父亲的意思,这是让自己放手去做呢。
冬日九十点钟的日头最是暖人,若是没刮这刺骨的风就好了,现在只想躲到被窝不出来。
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办呢,只好裹紧衣服,去了城郊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