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可笑极了,这分明是沅哥哥那边家里给她的东西,她就这样原封不动的还给咱们了吗?”
“我还以为是她自己的宝贝呢,眼都不眨的就给我了,还以为她有多大方呢!”
哎哟,这小祖宗又是在生什么怪气哟。零哥儿听了无奈得很,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周季沅看着周端端手中的珠钗,平静地说:“周家给她的东西也就是她的了,她送给你便拿着吧。”
周端端没想到周季沅是这样的反应,“沅哥哥你不生气吗?”她迷惑地问道。
周端端这个远房堂妹比自家的十妹妹大不了多少,又与婉儿的性子极像,虽说娇纵内心却也是个良善的小姑娘,周季沅对她一向宽厚,这会也温和地笑着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周端端撅了撅樱桃小嘴,羞愧的跑了出去。
零哥儿赶出来,追着周端端说道:“大小姐你伤心啥呀,少爷没见得多喜欢她,咱们窑城的家里人更是不待见那女子呢。”
周端端脚步也放缓了些,偏头问说:“沅哥哥真的不喜欢她吗?”
“对啊,没看大小姐提那个女子的时候,少爷他都没有什么表情呢,那就是没放在心上呀。”
周端端这才又开心起来。
零哥儿暗暗舒了一口气:“要哄好这堆小姐丫鬟们可越来越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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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所有的内外廊道上都铺着白玉石地砖,看来周家资助了他们不少银两。
清姑娘脚踏在这奢靡的白玉石地砖上,手中怀抱着一堆从紫荆大街采买来的贵重东西,去了周璋与他夫人汪氏所居的西侧院。
这东西两边最好的院子都被周四少爷和他夫妻二人住了,也不知道那位的老怀恩侯住在哪里?
整日赏花玩鸟听曲儿的人,总要弄个大地方才够养那些玩意儿啊。
清姑娘敛下心思,换上一副天真烂漫的脸,踏进了正堂屋的门。
汪氏对清姑娘不算热情也不算冷淡,礼貌几句后收下见面礼,又回了一份同等价值的给她。
整屋的丫鬟婆子都规规矩矩的,看不出什么来。
清姑娘临走前旁敲侧击地提了下怀恩侯。“毕竟在贵府借住,想着怎也得去向老侯爷与世子爷见个礼呀。”
汪氏客气的道:“姑娘不用拘谨这些礼数,大人与侯爷琐事繁忙,脚常不沾府地,不会怪罪姑娘的。”
等清姑娘出来时神情有些沮丧,她垂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府里逛着,脑袋瓜暗自转个不停。
既然那两人不打算见她,那她只得自己去制造机会了。
不知不觉间清姑娘晃到了东侧院。刚路过紧闭的那个院门突然被打开,清姑娘闻声回头,就看到了她现在特别不敢见的一个人。
他穿着淡天青色的常服,一身修竹风骨。俊朗的面容上温润如玉,眸却若寒星。
他也看见了她。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催促着她率先打开这个僵局。
清姑娘勉强扬起笑脸:“四少爷……这是来出门的吗?”
周季沅移开视线,未再看她一眼,直接错身而过,像是当她不存在一般。
风儿忽止,一片树叶飘落下来,直接甩在了清姑娘的脸上。
她最不想经历的场景还是发生了。
“唉……”
清姑娘默默取下脸上的落叶,懊恼的锤了锤脑壳。
身后忽然响起清脆的掌声:“啧啧,好一个郎君无情,娇娘有意的戏码哟~”
清姑娘猛然一回头,便看到一个穿着锦衣道袍的瘦弱老头儿蹲在对面林径小道上摇头晃脑,满脸都写着玩世不恭四个大字。
他脚边还放着一铁笼子,里头却无鸟吟鸣。
这老头儿年刚过花甲,看着却更为年长得很。
清姑娘迟疑道:“见过……老侯爷?”
怀恩侯的表情越发丰富:“哟,小姑娘这双漂亮眼睛看人还挺准,怎么猜出我是谁的?”
清姑娘抿着唇笑,心下雀跃无比。
“不与你瞎扯了,咱今个还急着去花鸟集市上寻新鲜的鸟儿呢。”怀恩侯说着站起来拍了拍腿。
清姑娘很有兴趣地问道:“那花鸟集市好玩不?”
“诶诶诶!你别靠过来啊。”
怀恩侯面色有些扭曲,他连忙后退几步,伸手制止住清姑娘:“你这死丫头,跟我太近若是被周家那小子误会了怎么办!本侯可不想晚节不保,被人说一大把年纪还想勾引小辈的未婚娘子去。”
清姑娘委屈巴巴地说:“我刚才被人家忽视了,心情不好的很,只是想找个有趣的地儿逛逛。”
“那你自己去呗,或者拉上周家那小子,还能培养培养感情不是?”
怀恩侯笑容里带了些奸诈的意味,很是有种为老不尊的感觉,他冲着清姑娘摆了摆手,提着鸟笼子晃晃悠悠的就往侯府侧门的方向走去。
清姑娘在后头微微眯眼。
束嘉可是说这位怀恩侯常年累月不问朝政,家里的事也不管不顾,全都丢给儿子小辈们安排来着。
自己一人乐的清闲,又无压力活的没心没肺的,人怎么还这么显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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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氏派给她的丫鬟已经到了院子里,正等着清姑娘回来。
“姑娘,奴婢叫冬儿,往后……”
清姑娘一把拉过她:“哎哎,不说这些客套话,跟你打听个事。”
小丫鬟一个劲的点头,想在这临时主子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姑娘有事尽管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桃树底下多了一石墩子桌和三块小石凳,也不知符添从哪给她砌好搬来的。昨儿她就那么随口一说,这傻大个看着不中用,办事可还真利落。
清姑娘满意极了,她拉着小丫鬟过去坐下,亲切地问她道:“我今日在府中碰到你们老侯爷了,他提着个空鸟笼子说要去市集买鸟儿去,都城里还有这等有趣的地方吗。”
“姑娘说的是花鸟市集吧!”
小丫鬟说起闲事来也滔滔不绝:“那地方在南市的最南边,离咱们这特别特别远。人兽贩子都集中在那一块儿,花鸟贩子也在那一块儿,反正想买卖些活物的人都得去那儿。”
“听说呀,还有从凉国易来的异瞳奴。长的特别可怕,但是力气很大,好多贵人买回去与虎豹关在一处赏玩呢。”
贩人与贩物相提并论,人们说来并不会觉得不适,在她们的观念里,奴隶与兽鸟无二,都是十分平常的货物交易。
即使在凡间断断续续待了多年,清姑娘听着还是有些难受。
她抚了抚眼角,将这份不适按压下去,又接着问小丫鬟说:“你们侯府不是很有钱的吗,南市那么远老侯爷他还得提过去,怎么连个鸟笼子钱都要省的?”
小丫鬟冬儿笑得合不拢嘴,她说:“因为老侯爷要是每次都空着手去,与那看中的鸟和笼连带着一起买回来。到时候府里的空笼子只会越来越多,没几年院子就装不下啦!”
她突然压低了嗓音,左右摆头看了看四周,发现院里只有符添与清姑娘她们三人,才又放心地调侃道:“老侯爷他啊,看着对动物们颇有涉猎,其实根本不会养育它们,就跟玩儿似的在养。那些鸟禽走兽养一个死一个,连最长寿的鹦鹉都活不过半年呢。”
那老头看着也不像个有耐心的人,清姑娘听了倒不怎么意外,她又胡乱问了小丫鬟都城里其他的一些问题,便让她下去休息了。
新主子人长的好看又好说话,晚间还不用她来伺候,冬儿可高兴坏了。
之前段嬷嬷来挑选丫鬟时个个都不愿意,生怕被调出小姐院子回不来了,这无人应答的差事才落到自己头上。
真是天上掉馅饼,她就想跟个不用她一天到晚伺候的主子咧。
只不过姐姐们都说这主子是个临时的,在侯府应该待不了多久,她得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时间。
“哦!对了!”
小丫鬟突然屁颠屁颠地跑去屋里端了一食盒过来,再揭开盖取出里头的木制盘盏,一一放在石墩子上。
“这是大厨房送来的糕点,是咱们府里请来的糕点师傅独家秘制的。听说特别好吃,大小姐她隔几天就要吃一大笼子,那边特地送来给姑娘尝尝的。”
小丫鬟说着说着还舔了舔嘴,看着眼馋的要命。
“那你也拿去吃。”
清姑娘递了其中最大的一碟给她。
“谢谢姑娘。”
小丫鬟笑得嘴都要裂开,屁颠屁颠地就捧着糕点盘子跑了,生怕清姑娘后悔。
符添默默叹息道:“我还想着姑娘要问都城的事问我就行了嘛,问这小丫头有什么用?但那花鸟市集啊,我可能还真没她清楚。”
“你不是都城人士吗?”清姑娘问他。
符添摇头,说自己长到少年时才随父亲职务调动而来的都城,不久后便应召进了玄羽营,所以对很多与军中无关的事情都是一知半解,不算深入。
“都城大着呢,市集也有好几个,卖的东西也不尽相同。”
符添又重新为清姑娘多加普及了一番。
都城货贸点主要集中在三个大的市集上,即金市、月市和南市。
金市是朝廷专门在王宫西南划了一片寸土寸金的地,由官方统制,卖些显贵们才能用的起的奇珍异宝,甚至连培养官妓的教坊司都设在此处。
对应东边的月市就是普通民众常去的销金窟子了。
而花鸟市集所在的南市则在城南护城河沿岸,位于都城外干道之上,是最远的一个。
他知道的就这么多,除了金市,其余两市也只是有所耳闻,却并未踏足过。
清姑娘将一块如意桂花糕捻在指尖,神情轻傲无比:“总得去的,改天本姑娘就带你跟着那老头儿去见识一番。”
符添问道:“清姑娘今日跟到那位老侯爷了?”
她指尖一顿,狠狠地咬了口桂花糕,“别提了,我刚一跟出门就没看见那老头儿了,跑的跟兔子一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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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侧院主屋居室内,夜里的烛灯已经点燃许久。
软帘被屋外头的丫鬟掀开,一个四十岁左右身姿挺拔的男子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蓄着短胡须,满眼泛着精光,看起来精神十足。
汪氏刚躺上床,一听到这熟悉的脚步赶忙爬起来,惊喜道:“大人您回来了?”
她忙不迭地上前迎接周璋,又向外头的丫鬟吩咐道:“去给大人准备沐浴的物什。”
周璋未坐下,直接向汪氏发问:“那姑娘你见过面了吗?她人看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