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岚回到房间,看到窗外一棵提早落完树叶的枝干,想着这一切都是虚空的,而真实的只有房间那一只只如野兽般的身体,贪婪而饥渴。所有的问题都像是天空飘过的云,时而急促,时而又停下脚步,挂在树梢上。
让他想到聂鲁达的诗《似水年华》,“只剩一树枝干的树,满树的枝干,清晰,坚强,勇敢。”
周岚更习惯被命运推着走,而不是主动去改变这一切。或许他现在更应该去上海,找到Samantha,许诺一个不能实现的诺言,但她害怕这个诺言如同曾经对秦欢欢说过的一生一世的话。若是能预感悲剧发生,就不敢尝试这样的爱情。
网上都是乱七八糟的消息,除了周岚、Sofia和Samantha轮流登场的社会新闻,就是各路明星的八卦,他的公司控股些电视剧和电影,有些明星的经纪约也在这些控股公司手上,每次投资委员会开会,最长的时间都是在预判这些作品上映时的风险。最怕明星闹出大新闻,三角恋还好,或者不要触碰法律,都能周旋回来,或许还能逢凶化吉,走一波流量。但是明星哪有一个安分的,出轨家暴都算是好的,若是□□或者其他影响风化的刑事案件,那就麻烦了,被对家抵制不说,就怕整个剧或电影都不让播了,那就麻烦了。
不过后来有了保底发行这一项交易,公司也慢慢规避风险,可是就只能赚辛苦钱。
周岚想,自己三番两次地上热搜,虽然都在二十名开外,但居然也有粉丝群,点开看,每日的活跃粉丝居然在3000人左右,这可比一些没有话题的二线明星还强些。
周岚没有官方微博号,有的话,估计也能接些商务,赚些零花钱吧。想到这一层,就像是对这个混乱世界的一计讽刺。
当天夜里,周岚收到了“水仙之夜”的邀请函,说是白珍珠的朋友从峨眉山带来了一株举世无双的水仙花,通灵一般地会体贴人的情绪,绽放或是凋谢。
其实周岚猜到,他和子腾、苏河远才是水仙之夜的美味佳肴。刚过七点半,白珍珠的套房中就摆满了水果、甜点和简餐,在客厅的中央,摆着一只圆口浅底青花盆,一束洁白的水仙立在其中,咋一看确实清雅,像是古画中的寂静。
白珍珠给少爷们介绍她的朋友,陆太太、刘太太和王太太,个头参差不齐,却都背着不同颜色的Birkin黑金扣。周岚无须记得她们的名字,倒是子腾笑道,“都是有夫之妇,又不愿说出真名姓,开来今晚是要大破戒了。”
高个头陆太太长得像电视剧里的反派间谍,“我都忙了一个暑假了,两个小孩闹腾得我直不了腰,所以老公特地犒赏我,刚刚开车送我来松乏一下,若有好的少爷,我是要带回家的。”
周岚问,“带回家干嘛?难不成全身涂了白漆,化作你家客厅里的雕塑,只有夜半无人时才能走下来,爬上你的床,安抚你的心?”
陆太太走过来,从兜里掏出一只口红,动作就像反派掏出一把枪,抵着周岚的胸口说,“我看你就好扮演电影里的老师,以给我孩子辅导功课为名,教完了他们,让保姆带他们去公园遛遛弯,正好你就来教我,等洗好了澡,全家再其乐融融地吃饭。送你走后,我老公也回来了。”
另一位刘太太带着一串梵克雅宝的红玉髓,捧着一碗提拉米苏说,“就是,你老公在外面也舒坦了,你在家里也滋润了,孩子们得到了教导,多么和谐。”
杨太太说,“晓天现在是互联网的名人,就怕小孩在网上看到了新闻,一下喊出这个老师的名字来,那就搞笑了。”
陆太太捧过周岚的脸,温柔地说道,“来之前在路上我还看了你的视频,把我弄得干柴烈火的,没想到手机声音都开大了,连司机都热得脸红了,这会儿估计也要去找小姐,疏解一通。”
这话倒是给了圆脸短发的刘太太一个契口,“不如让晓天当司机,走到哪里都能拔枪射击,停车场公园,或者在校外等着孩子放学。”
王太太听着脸红,像一位刚做家庭主妇的新妈妈,打了刘太太一下,“你真是要死了!你的女儿可别跟你学坏了,以后只怕早就要嫁出去的!”
苏河远端着一杯冒着冷气的白葡萄酒说,“你们在网上只看到他的视频,就没看到我的视频吗?难道会比他的弱?”
王太太看着苏河远两侧空空,赶紧取巧般在他身边占了个位置,只有坐在另一边吃着新鲜车厘子的白珍珠笑道,“瞧把你们急得,这么没见过场面的样子。”
杨太太故作镇定,站在她身后像一个年老的丫鬟,“你说谁急,是哪位太太还是少爷们?”
白珍珠说,“都急,好像谁都要先占个位置,好像晚一点,都要听服于我的命令。”
陆太太将手从周岚身上收回去,走到那株水仙面前,却看到那水仙花垂到了水里,她笑道,“这水仙花也会害羞,倒是比我们这些厚脸皮的女人更矜持!”
本来是句玩笑,可白珍珠却不客气,“这水仙花是不愿看到你谄媚的脸,躲起来了。”
王太太察言观色,问,“白老板这是生气了?难道是陆太太不安分的手,先去尝了晓天少爷的鲜?”
白珍珠放下手中的车厘子核,“他又不是处男,我吃这个醋干什么?我这些年在国内,一贯都是大大方方,只是她竟在我面耍些心机,只当我不在国内,看不到这北京的事呢?”
这话让陆太太一下哑口无言,又不知她想指责的是哪一桩,故作委屈说,“姐姐,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怎么说这么厉害的话?”
白珍珠说,“我就说一件事,我在东四环新开两家酒店,你苦口婆心在我面前诉苦,让采购买你家的床垫,一订购就是八百张床,为什么你给别家的价格是两万六,给我家的要贵出一万?”
众人听到这话,都不作声,陆太太一下脸红说,“姐姐,我不知道这之后的事,一定是下面的销售经理弄错了,我马上电话查证,将差价全部补回来,再给姐姐一个满意的折扣!”
白珍珠冷笑说,“呸!采购单上是你的签名,要不我这会儿让专家查查你的笔迹?还不肯松口?我最看不上你这种敢做不敢当的软骨头!”
说完就让子腾去反锁门,再关上所有窗帘,陆太太吓得跪在地上,白珍珠站起来,将手中的车厘子泼到陆太太脸上,然后又滚到她脚边,她用皮鞋一踩,爆出的汁水喷到陆太太脸上。
白珍珠继续说,“除了这件事,要不要再回忆下其他事情呢?之前我在京城养的体育生,是不是常常睡在你的被窝呀?关键还打着我的名号,给小狼狗承诺金山银山,这会儿人家找我兑现,我去哪里伸冤呢?”
陆太太浑身发抖,方才高贵的姿态一下荡然无存,周岚心里惶恐,原本以为自己是道美食,没想到这一位才是要被杀猪的。
陆太太赶紧磕头,“姐姐你原谅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白珍珠说,“既然你这么喜欢觊觎我身边的人和钱,那我今天就满足你,我这有间客房,就准备了男人满足你。”
陆太太抬起头,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眼光陆续落在周岚、子腾和苏河远身上,白珍珠笑着说,“你想多了,我怎么舍得将他们几位施舍给你。”
然后对子腾说,“你去柜子里把我的狗项圈带来,给她带上。”
周岚被眼下的画面愣住了,看着子腾取来皮质的项圈给陆太太带上,再将绳子递给了白珍珠,陆太太刚要站起身,却被她用力踢去小腿,整个人跪了下去。
“爬着!”
白珍珠将陆太太牵到客房,说,“推开门吧。”
其他人都不知道,这间紧闭房门的客房,居然还坐着另外两个男人,却都是满脸横肉,皮肤粗糙,年龄在五十岁左右,有些肥胖,穿着又老土。
陆太太颤抖着声音问道,“他们是谁?”
白珍珠说道,“我二舅的两个远房亲戚,正好看我在国内,来找我讨个工作,一个应聘了司机,一个应聘了厨子,其他都好,就是身上臭臭的,我怎么也不愿放在身边,今儿倒好,你身上味道不错,不如把这些味道熏染给他们,再一起泡个鸳鸯浴,估计就好多了。”
这话吓得众人都哆嗦,陆太太面露恐惧和难色,“这,怎么可能呢?”
“你就不愿帮我这个忙吗?我正好想招人,又要解决家里的求助。我知道你热心肠,一定愿意帮我的。”
陆太太几乎是恳求地说,“我能不能换个忙帮你,或者直接把钱补给你,姐姐,你饶了我这一回吧!”
白珍珠说,“我并没有在要挟你啊,那些你从我这赚走的钱,是你的本事,我当时疏忽了只能怪我自己。”
陆太太跪在地上,拉扯她的裤腿说,“姐姐,我再也不敢了,再给我一个机会。”
白珍珠冷面铁心,“这件事,全凭你自愿,只是你若不愿帮我眼下的忙,以后我的生意,与你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所有我的合作伙伴,也会对你陆家关上大门。好歹我也是行业协会的会长,这点威望还是有的。”
陆太太不愿离开也不答应,只是跪在地上低着头,白珍珠踢她两下,“别赖在我这里不走!”
没人敢劝话,其他几位太太和墙上的画没有差别,都是抽象的哑巴艺术。
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在白珍珠要离开的时候,陆太太终于松了口,“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