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女巫带着公主前往广场，莉莉丝也要跟着，店主无奈，也跟着一块儿去。

薇尔薇特的眼肿消了一些，但还是红红的，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莉莉丝走哪边，她就躲到另一边，一路上两人就这样围着茱尔转圈圈。

眼下还是上午，但太阳已经足够烈了。

茱尔有些好奇，问一旁的店主，“你们怎么抓住女巫的？”

对茱尔来说，普通人很难抓住她。

店主回想了一下，“听说她当时在家里洗衣服，村里几个汉子带着麻绳就把她抓住了。”

茱尔撇眉，女巫有这么弱吗。

而且，她很难想象这么弱的女巫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为什么说她可怕？”

听到她的疑问，店主沉思片刻，最终摇头，“女巫本来就很可怕。”

茱尔不再追问。

几人到达广场时，广场中央已经围了一些人，茱尔抱起薇尔薇特走进人圈内，向中央看去。

那是个用几块木板随意搭建的草台，台上立着十字架，架子上绑了一个瘦弱的女人。

女人双手平展，双脚并在一起被捆缚，身上也捆了几圈，一身灰扑扑的裙子，绳上与裙上已经渗进血迹。她的头耷拉着，长发一缕一缕地遮住面容，露出的肌肤如煮熟的红虾，皮肤大块大块翘起，显然是晒蜕皮了。

薇尔薇特转过头，趴在茱尔肩头不再看那可怜的女人。

“她就是女巫吗？”她问。

茱尔摇头，“不是。”

女巫外在与人类一致，唯一的区别是，女巫拥有人类没有的能力，所以女巫再弱也不可能挣不开那几根细绳，这种绳子只能困住普通人。

她半垂着眼，人类真的不知道吗。

旁边的男人嗤笑：“她就是女巫。”

他转头看清帽子下的脸，手抚着下巴，邪笑道：“你不会也是吧，这么漂亮。”

茱尔按住想蹦过去理论的女孩，不曾给男人一丝余光。

“女巫是这样随意定义的吗？”

身旁走过来一位少女，茱尔余光扫到一头银白色的头发。

她左手握着剑身，右手开始解缠绕剑身的布条。

男人见她的动作，忙往旁边挪了两步。

将布条系上，转头。由于比女巫矮一些，她微抬了下视线。

这是茱尔第一次见这女孩的正面。

她有一双漆黑的眼瞳，皮肤细嫩，如雪一样白，面容稍显稚嫩，但已带有一些坚毅之色。

“这女人不是女巫。”

“我知道。”

少女终于找到与自己同样观点的人，眼里闪过些微光。

她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几个星期前，菲亚弗莱偷袭了埃瑞西亚，这座小镇受到了波及，城中死了百十人。”

说到这，灰衣女子的头动了动。

少女接着道：“这女人的家人在这场袭击中全死了。”她停了一下，看向周围的人，“这些人以‘只有她活下来，所以她一定是女巫’的名头将这女子定义为女巫。”

她冷硬的声线也带了些许愤怒，“将她绑在这暴晒了七天。”

人群里一个高大的壮汉大声说道：“你也知道暴晒了七天，普通人谁能不吃不喝在太阳底下晒七天不死的，她不是女巫，那天下就没有女巫了。”

一群人纷纷附和，有男人，有女人。

有个孩子很疑惑，问妈妈，“那安娜阿姨不管是不是女巫都会死？”

妇女一愣，拍了她后背一巴掌，“尽想这些没用的问题。”

孩子揉着肩颈处，闭上了嘴。

今晚是处决女巫的日子，所以白天的人不算多，但都留着十几个壮汉守着。

回到店铺内，少女一言不发，几次看着茱尔欲言又止。

莉莉丝见薇尔薇特在茱尔怀里睡着了，也就不再扰她，无聊得看着桌边端坐的几个大人。

“妈妈，我觉得安娜阿姨不是女巫。”莉莉丝开口打破沉静。

店主皱眉，“他们都说是，那就是。”

莉莉丝嘟嘴不再言语，自己和自己扮家家。

茱尔起身想抱薇尔薇特去床上睡觉。

少女见状也跟了上去。

到门口时，她叫住茱尔，“小姐能否与我一起救下那女人。”

茱尔不说话，少女又说：“你能抱着一个十岁的孩子那么久不见累，应该有这个能力救人的，我一人或许打不过那十几个看守。”

大概半分钟后，少女抿嘴看着女人走进屋内。

时钟一刻不停地转，茱尔坐在桌边。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一只萤火虫歇在窗台，尾部的光线很弱，明明灭灭，如将息的蜡烛。

广场上站了许多人，熙熙攘攘地谈论，外围看不到的人将手搭在前面人的肩上，踮起脚，够着脖子往里看。

被围在中间的女人知道今夜就是自己生命的终点，她拼着一口气抬起头，头发缠在她脸上，她死死张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极了从地底爬出来索命的冤魂。

她看着台下的人，张了嘴，沙哑的嗓音如锯骨头，嘶吼道：“我会成为魔鬼，我会成为撒旦，我将奉献我不灭的灵魂，从地狱回来，将你们、咳咳、”她咳出鲜血，又将其吞下，“我会将你们拖入地狱！！”

人群内沉寂了一秒，不知是谁高喊：“看！我就说她是邪恶的女巫！”

这句喊话给了人们力量，他们开始高呼：“烧死她！烧死她！”

一人走至台前，照着稿子念了一段祭词，然后将一桶油悉数泼到安娜身上。

他点燃火把。

人群中传来痛呼声，转头，一头银白长发的少女正挥剑战斗。她周围是十几个大汉，然而在她灵活的身法面前，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少女他知道，几天前路过这座城镇的旅人，知道安娜的事后一心想将她救走。原本他们想抓住她，但她是有武功的，每次对上都得被揍得鼻青脸肿。

他眼神一暗，安娜必须死，然后在少女快突出重围时扔下火把。

安娜瞬间全身着火，惨叫出声。

少女将她身上的绳子劈断，拽着自己带过来的被子将人裹住，扛起人就跑。

然而扛了一个人十分影响她的速度和反应，后面大概有二三十人紧追着。

眼见就要被追上，一颗大树的阴影下窜出一道身影，全身裹着漆黑的布，只露出一双浅灰色的眼睛。

她二话不说将少女肩上的人接过，带着人以极快的速度重新隐入黑暗。

少女在镇中四处绕着，直到确认没人跟着后才往店铺走。

远远躲在树杈上，少女见店铺外围着几个小镇居民，店主与他们交涉了几句便让他们进屋搜查，不大会儿，那几人垂头丧气地出来。

绕到后面，少女爬上二楼，从窗户翻进去，走到最后一间敲门。

茱尔照样穿着她那一身暗紫色衣袍，冷淡地看着门外的少女。

想了想，她走到床边，轻轻摇醒熟睡的女孩，在她懵懵懂懂地揉眼睛时，将她抱起从窗外跳出。

少女紧随其后，两人速度极快，一刻钟便来到山顶。

借着月光，少女看到密林间一座高高的塔，说是塔也不太准确，因为塔身是实心的，由石头堆砌，塔尖是一间小房。

茱尔凭空而起，升至塔尖门外，她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薇尔薇特蹦下来，见茱尔的床上躺着一个大面积黑黑的女人，从衣服看她知道这是安娜。

她想问问安娜阿姨怎么了，转头门口已经不见人影。

她朝门边走，想起来茱尔不让她靠近木门，便生生止住，却不影响她伸长脖子往外瞅。

下一秒，茱尔搂着白发少女飞到门前。

见门口站着好奇的薇尔薇特，茱尔皱眉，将门锁上，把她提溜进内屋，“离门口远点。”

三人站在安娜床边，她的情况不太好，多处都是烧伤，只留一口气微微喘息着。

如此顽强的生命力。

茱尔快步到另一个房间，挑了架子上的几种材料混合在一起，在锅中熬煮，不一会儿，泛着绿泡泡的药液咕噜噜响，液体逐渐变稠。

盛了一碗放到少女面前。

看着碗中绿油油还冒热气，像极了鼻涕的液体，少女严肃的脸上不免出现一丝裂痕，摆手道：“我不饿。”

薇尔薇特抱着茱尔的腿，笑道，“这是药，给安娜阿姨擦的。”

茱尔把她提开，一出门，这小家伙又黏上来。

“你这几天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嗯?”

茱尔再次把小八爪鱼扒开，气笑了。

薇尔薇特乖巧得站直了，随口认错，“茱尔，我错了。”吐了吐舌头，几步蹦到自己的小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