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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三生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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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婉国科学技术的探索与研究得到了极大地提升,各种知识技术不断更新迭代。

随着海贸的发展,海外诸国的所拥有的基础科学知识与经验也开始涌入婉朝之中,彼此相互碰撞,相互融会吸收。

最初那简陋的蒸汽机,经过一步步的研究、改良和创造,最终,让婉国的这片土地上诞生了世界上第一条铁路,第一辆蒸汽火车,第一艘蒸汽轮船……

见识到蒸汽科技带来的诸多甜头和好处后,人们开始更积极地去探索和寻求其他方面的科技的进步。

在此之前,人类能够利用的多是风力(风车)、水力(水排、水车),如今火力(蒸汽机)亦可驱动车辆,让人不禁陷入深深的思索。

——那所谓蒸汽机的原理,不过是锅烧水、以火力作为驱动能源而已。

试想,天上那炎炎烈日,便如江上清风、山间明月、百川之水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光照又是如此酷烈,如一颗巨大火球一般,温度不知比煤炭高了几倍。

若能设法取其热力作为蒸汽机器运行之能源,岂不是连购买燃料(煤炭等)的钱都省了?只需有日照,能源便可源源不断地产生……

而既然连天上的太阳都有可能作为能源,那风水火雷之中的雷电之力,便也未必不能为人所用……

再往更远一处想想:那些飞上天空的风筝、孔明灯,不过是一些纸糊的东西,这都能飞上天去,那么为什么人不能飞上天呢!

翩翩舞翩翩,年年复年年。

千古飞天梦,何日上九天?*

……

在人们坚持不懈的探索、钻研和努力下,那些神话里的日行千里、飞天遁地,似乎已经不再是一个遥远虚幻的梦想了。

随着无数科学理论的提出、诸多实用科技的不断普及,生产方式的不断更新改进,物理、化学、生物、数学等学科体系的确立和完善,一个全新的、属于工业化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陛下,不可再放任下去了!”

白发苍苍的老大臣悲愤交加,痛心疾首。

“有诸多不法之徒,怀以不轨之心,以妖言惑众,挑唆凡流下庶重利轻义‘败坏纲常,使妖邪当道,魑魅多行,风气日下,教化渐衰,世间淫.秽鄙亵之行蜂起。此等不法小人,实乃乱臣贼子、大逆不道之徒,切望陛下不可姑息养奸,以至养虎成患!”

叶无双端坐在金殿之上,闻言询问道:“卿家所说何事,不妨明言以示。”

老大臣愤慨难当,长叹掩面,“罪证便在那些报纸之上,诸多大逆不道之言,微臣实在难以诉诸于口,请陛下垂目以阅。”

——原本婉国只有农业报一种报刊,随着时间的推移,报刊的内容逐渐变得丰富多样起来,新闻发布、广告刊登、八卦戏说、故事创作……还有人在报纸上投稿,阐述自己的心中所想。

而此时,国内百家争鸣,国外大兴海贸,科学技术不断发展,各种新兴事物开始不断崛起,人民生活日新月异,诸多思想也开始变化。

诸多所谓‘离经叛道’、‘大逆不道’的全新思想开始登上报纸上,为人拥护或攻讦抵御,新旧思想开始进行了猛烈的冲突和碰撞。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变法革新,富国兴邦,事在人为。】

【废除奴隶制!以自由为体,以民主为用,人人生而平等,生而自由。】

【民族、民权、民生】

【等贵贱,均贫富】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不自由,毋宁死。】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

……

一系列反帝反封建、追求平等自由、推翻吃人礼教、鼓励自由恋爱、提倡变法维新、反对传统包办的新思想,无一不挑动着封建卫道士们敏感脆弱的神经。

叶无双拿起呈上来的厚厚一沓报纸,仔细观阅一遍,赞了一声:“写的还不错嘛。”

底下众臣大加惊疑,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报纸上写的,都是何等的大逆不道之言,一群乱臣贼子,不敬君王幻惑平民,妄图谋国之政,颠覆皇朝统治,陛下为何如此无动于衷?

“陛下!”

“天子为民之父母,诚宜恩威并济,赏罚分明。子若不肖,必以雷霆手段教训之,使其知忠顺纲常之道、晓君臣尊卑之礼,不敢再起冒犯国主、觊觎神器之心。

今之逆贼,妖言惑众,僭越欺君,陛下不可宽纵姑息,助其气焰,否则日后逆贼反戈相击,陛下悔之晚矣!

微臣以死谏言,望陛下三思。”

“请陛下下旨镇压逆贼!”众臣跪地请令。

叶无双端坐上首,安然地翻阅着报纸,直到看完了所有报纸,她才慢慢地合起报纸,开口说道:

“诸位不必如此。报纸上的这些言论,我已经全部看过了,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

况且本朝自开国以来,便不兴文字之狱,也无因言获罪而大开杀戒之例。依我来看,此事不需多加理会,就此作罢吧,各位。

——退朝。”

叶无双宣布退朝,站起身来便要离去。

“陛下,您一意孤行,姑息养奸,授柄于人,异日大权旁落,覆窟倾巢,社稷为墟,必定后悔莫及!”老大臣悲愤喊道。

叶无双脚步一顿,漠然一笑,神情厌倦。

*

为了完成长宁帝的遗言,选出一个足够优秀的继承人,叶无双已经在这个皇位上坐了近乎二十年的时光,直到如今,总算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叶无双回到寝宫,翻阅着报纸上的内容,面上不觉露出欣然笑意。

——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皇帝了!

所谓的封建皇权,也是时候到了该淘汰的时候了。

在叶无双有意无意的纵容放水、明里暗里的推波助澜之下,民主人权等新思想犹如燎原之火,与日俱增,势不可当,各种起.义、革.命也风起云涌。

一日早朝,臣子出列启奏:

“陛下,沿海大宁市一家工厂,其内工人只因不满工厂所给待遇,便领着全厂一同罢工,寻衅滋事,恐吓良民,以此要挟厂主提高工资,被拒绝后还不悔改,四处游.行.示.威,公然包围衙署,挑衅官府,杀死官兵若干人……

如此暴.民,煽动乡民举旗造反,分明是图谋不轨,臣请陛下即刻下旨,派兵镇压暴.民,格杀勿论,以正视听。”

叶无双坐于殿上,冷笑道:

“一日工作十个时辰,一日得十文钱,这样的待遇,你竟然也觉得他也算良民?为富不仁,死有余辜。”

“——还有当地官府,竟敢私自调动军队镇压游.行,向工人开.枪,造成死伤无数,真是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好大的胆子——”

她神色阴森:“真该死啊。”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由于皇帝的怒气全冲向了‘胆大包天’的官员与为富不仁的工厂主,那些游.行起.义的‘暴民’反而得以幸免,在大宁之后的新任官员上任后,派人前去与带领工人罢.工的头领谈判后,重新制定了更加合理的薪资待遇,罢工才停止。

经此一役,这些工人们也一同抱团结盟,成立工人盟.会,为自身及广大工人劳动者争取合理的权益而不懈奋斗着。

……

经此一事,叶无双越发意兴索然,厌倦之情与日俱增。

正在这时,西南育种基地传来消息(此处水稻一年三熟,适合用于水稻育种,是婉国最大的水稻育种基地):今年试验种植的杂交水稻已能够稳定亩产千斤。

叶无双仔仔细细看过奏章,不觉怡然一笑,神采飞扬。

*

皇帝将要退位的消息传出来后,立时引起轩然大波,朝野上下躁动不已。

只有一件事,让所有人都茫然不解:下一任皇帝究竟是谁?

“下一任?没有,没有下一任了,”听到询问,叶无双坦然告道。

彼时的星阳,已经是内阁之首,听到回答,她大为不解:“陛下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我决定退位之后还政于民,彻底废除皇帝之位,从此往后,就没有皇帝这个位置了。”

星阳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无双,就像在看一个疯子:“……陛下,您……皇帝之位,如何废除?世间怎么可能没有皇帝?”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叶无双淡漠地说道。

星阳眼眸悲戚,不住地摇着头:“不,陛下,不!”

叶无双看着她,眼神悯然:“星阳,你何苦呢?这个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是能够长久存在的,一切终有尽时,谁也阻拦不了。”

“您也不行吗?”

“我也不行。”叶无双坚定地回答道。

她轻轻地笑着,淡淡地说着:“师妹啊,一场注定会淹没一切的潮水,在它来临之际,我们要做的不是加高堤坝,乞求苟延残喘,而是应该开闸泄洪,顺应时代大势的潮流,去往新世界。”

“师姐、陛下,可是,你是陛下啊!一国至尊、皇朝的主人啊,怎么能、怎么能……”率先提出这样近乎临阵脱逃的丧气话呢?

“——你以为我很乐意当这个皇帝吗?”叶无双转头盯着星阳:“我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二十年,仁至义尽,对得起任何人。”

“在这二十多年里,我从不觉得当皇帝有多开心。”

做皇帝有什么好的?

古语道:良田千顷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

拥有得再多,也不过一饭足饱,一衣解寒、一屋安睡,基本需求满足之后,其余的锦衣玉食、倾城国色,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点缀,根本无关紧要。

若说帝王的权柄,那就更可笑了,说是一呼百应叱咤风云,随意支配别人的人生,看别人卑躬屈膝地跪拜自己,这样可笑无趣的生活,也短暂得如同昙花一现。

叶无双:“先帝——我母亲,那可算是权势滔天,精明一世、算无遗策,样样都料得着,只有生死料不到——权势富贵,全是空茫,死期一至,半点奈何不得。”

“二十年了——”叶无双叹了一口气:“因为母亲的遗言,我在这里呆了二十年,为人子女,我并无怨言,但我毕竟已经不算年轻了。”

她脸色重归漠然:“困在这里这么多年,我余下的时光,可不想再继续挥霍在这里了。一个本来就一个快要死的东西,我为什么还要牺牲自己的青春替它续命,我有这么无私奉献的精神吗?”

她冷冷地道:“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所谓的明君圣主了,苟延残喘的抵抗也毫无意义。”

“不、陛下……”星阳哽咽几欲失语,“陛下,您是不一样的……”

“不,凡是皇帝,都是一样的。”叶无双道:“所谓的世袭制、家天下、皇朝圣主,都是一样的腐败丑陋,早该淘汰的垃圾。”

面对这结论不以为然的星阳,叶无双轻笑一声:“师妹,你相信‘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

星阳抬了抬嘴角,她想张口说些什么,却没有真正说出口来。

叶无双冷笑一声:

“人有三六九等,士农工商,君臣父子,尊卑上下,等级分明,三跪九叩,卑躬屈膝,生杀予夺。

富贵人家,主人不得无故擅杀奴婢,随便寻个错处,照样打杀,不需代价。

官府之中,杀人县令,灭门府尹,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君臣之间,一人犯法,全家连坐,杀一族、夷三族、诛九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世袭制,家天下,富贵生不仁,沉溺致愚疾……”

“在新时代,固然也会有潜.规则,但至少,在明面上,所有人都认同人人平等,杀人偿命,光是这一点,就胜过旧时代太多了。”

——文明层次上的胜利,如何能够阻挡?

叶无双说道:“师妹,大厦将倾,行船将覆,到了皇朝的末日之时了,这个时候还不醒悟,就等于是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去为旧皇朝殉葬的。”

星阳怔怔道:“——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叶无双淡淡说道:“你最近没有听过海外某位国王上断头台的事情么?”

星阳此时眼中一亮:“可是,海外同样也提出了‘君主立宪制’的想法,陛下丰功伟绩,万民诚服,完全可以以此立身。”

“君主啊——”叶无双闷笑一声:

“说实话,我不喜欢做一国君主。我生来性格散漫,比起在朝堂之中发号施令,运筹帷幄,更喜欢在山野之间闲云野鹤,泛舟湖上——我在这里,一点也不开心。”

最后,她叹息一声:“师妹,富贵荣华皆是一场梦,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抛弃的,我言尽于此,你早些醒悟吧!”

天行二十三年,大婉国最后一位皇帝赵月退位,废除帝制,还政于民。

最后一道圣旨宣布完成后。

叶无双轻轻一笑,扫视殿中一番。

抬手取下头顶冠冕,抬手一砸,高贵的冠冕摔碎一地。

她又从玉匣中取下玉玺,又是一砸,至尊的玉玺也随之粉碎。

接下来,她站起身来,伸手一推,无上的宝座被她推翻。

做完一切,她立于殿中,含笑开口。

被一系列发展惊得目瞪口呆的众人,顿时怀着一种莫名的奇妙感觉,肃然地聆听着这位皇朝的末代帝王即将留给他们最后的一番话语。

“诸位,世间未有千年不败之江山,万年不灭之王朝,旧事物终将埋葬,终将消亡。

从今往后,我不再统治你们了,决定自己未来的权利,由我而转移到你们自己的手上了,人人生而平等,生而自由,无高低之分,贵贱之别,若有妄图复.辟帝制者,人人得而诛之。

最后,祝愿天下百姓,人人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平安喜乐,所愿顺遂,万事胜意。

——诸位,再见。”

她道完别,走下殿台,这位传奇的封建王朝最后一位帝王也从此走出历史舞台,销声匿迹,不见行踪。

百代兴亡朝复暮,总将旧貌换新颜。*

只有金殿之上的‘天下太平’四字,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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