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树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景,吓得几乎要落荒而逃,慌乱中转头看了眼大贵,却发现他两眼放光,不自然地咽着口水。
“大贵,”白树小声问道,“这个表演是不是非法的啊?”
“你管他合不合法呢!”大贵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瞪了他一眼。
“我怕警察来抓我们,这叫聚众……”
话没说完,大贵捂住了他的嘴:“小祖宗,别乱说话好吗?”
白树挣扎了两下:“你手怎么这么烫?耳朵怎么这么红?”
大贵撒手,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的方向,不再理会他。
舞台上香艳不减,性感女郎们舞姿曼妙,实在是勾人。
白树却度秒如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始终不敢抬头,只觉得坐立难安,如芒刺背,而旁边的大贵却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小白……”大贵有些难以启齿,“我帐篷立起来了。”
白树有些错愕地瞪大了眼。
“我出去透口气。”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要走,可放眼望去全是人,拥挤不堪,他们还在最前排,现在出去简直就是翻山越岭。
每个人都仰头看着舞台,聚精会神,眸光熠熠,无人注意前方有人临阵脱逃。
白树毅然决然扎进了人群。
挤了一段路,他撞到了个同样在往外挤的姑娘。
姑娘身上有着好闻的茉莉花清香,他心里一颤。
“白树?”姑娘叫他名字,白树看着她,觉得眼熟,却一时没想起是谁,姑娘索性拉住他的袖子,“走我带你!”
终于出了门,离开那个奇怪陌生的地方,白树觉得空气都清新了。
“谢谢,”白树一边大口呼吸着,一边打量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月光洒落在姑娘的黑发上,她脸上笑意分明,长长的睫毛扑簌,嘴角漾起两个甜美的梨涡。
“我是谢秋的同桌,你之前给她送早饭,有几次她还没来,你让我给她的,不记得了?”
白树恍然:“对不起对不起,灯光太暗我没认出来。”
他说了谎,不是没有认出来,是他根本没有记过任何人的脸,连许哥那大帮兄弟,有些只见过一两面的,他至今认不得,还有一部分他见得多的,也只认得脸却无法对应上名字。
好像对所有的事情他都淡淡的,从来没有刻意维护过和谁的关系,没有刻意记过谁的脸,身边的很多事情都与他无关,只有许哥的事情能够占据他所有的注意力。
“我叫程亦白,你好。”姑娘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目光熠亮,“我们名字里都有白欸。”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场内衣秀给白树带来的冲击太大,他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好巧,”他垂着眸子,“你名字很好听。”
对方却大大方方找了新的话题。
“最近都没见到你了,你不帮阿飞带早饭了吗?”
“嗯,前段时间脚崴了。”白树如实说,他看程亦白眉头微皱,赶紧补充道,“不过现在已经痊愈了,估计过不了多久飞哥又要给我下任务了。”
程亦白扑哧一笑,回头看了眼,帐篷内的音乐兀自起伏,不知什么时候才散场:“好无聊啊,我们去吃宵夜吧!”
“啊?”白树有些意外,“我不去了,我想回家。”
“好吧……那我们一起走,天黑了有点吓人。”
白树没有理由再拒绝。
时间并不早了,一路上都没什么人,陈镇本来人就不多,这晚仿佛所有人都聚在了马戏团搭建的帐篷里,连路边摊的生意都被抢去了。
两人并肩走着,像极了晚自习逃课出来约会的早恋学生。
“听说你成绩很好,你想过考哪个大学吗?”程亦白问他。
白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摇摇头:“现在还没有想法。”
“可以计划起来了,我高一的时候比你还迷茫,现在转眼都高三了……”说着,她叹了口气,“时光飞逝啊。”
“学姐准备考哪里呢?”
“我要去首都!”
白树惊叹:“原来学姐成绩这么好。”
“不,”她摇摇头,“我的目标就是去首都,这跟我成绩好坏没关系,我现在还在本科线徘徊,希望高考能超常发挥。”
“祝你成功。”白树笑了笑。
“嗯!我们都要加油!”程亦白看着他。
她的话很多,比谢秋要开朗明艳不少,一路上跟白树东拉西扯聊天。
白树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很多时候对方聊了一堆,他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不知道许哥现在在干什么?
如果今天的内衣秀他也在场的话,会像大贵那样挪不动步,还是像自己这样夺门而逃呢?
路灯稀稀拉拉亮着,有些偏僻的小巷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白树不放心程亦白一个姑娘独自回家,于是先把她送回了家再自己回家。
分别的时候,程亦白问他:“你下次什么时候给秋秋送东西?”
白树思索片刻:“看飞哥心情吧。”
“再见!”程亦白挥手。
“嗯,再见。”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白树脑子嗡嗡的,一直无法入睡。
他无法将自己从马戏团节目带给他的震撼中拽出来,尤其是压轴的节目。
他没有怎么接触过女生,也从来没有看过和性有关的影片,所有相关的了解,都来自于课本,也止步于课本。
男生和女生,好像天生就该搭配在一起,这样才符合公序良俗,人类社会能够健康稳定发展,就像刁勇和兰兰,阿飞和谢秋。
但奇怪的是,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对这种事开窍过,也从来没有幻想过女孩娇嫩的手掌和温软的嘴唇。
许哥那些朋友常常带着女孩来吃饭喝酒打台球,背地里炫耀自己泡到了多么漂亮的妹子,而他却从来没有过类似的胜负欲。
甚至今天大贵对着那些性感美女垂涎的表情,他也觉得陌生甚至厌恶,晚上送程亦白这种讨人喜欢的姑娘回家,他也没有多余的幻想。
但他心里又十分清楚,大贵那才是一个正常男生的正常反应。
所以,是自己不正常吗?
不然怎么没有任何反应呢?心里没有波澜,身体也如一潭死水。
白树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情,日子继续要死不活地过着。
有天周末,他在窗边写作业,阿飞在窗户楼下喊他名字叫他出来玩儿,说是要给谢秋过生日,大家一块儿聚餐。
白树不明白为什么叫上自己,阿飞说谢秋叫了不少她的同学,自己的朋友里面,只有白树拿得出手。
拿得出手的意思是,能融入到谢秋朋友圈子。
这么听着确实合理,白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跟他出门。
阿飞带他先去蛋糕店取蛋糕,等待的时候,阿飞眼尖看到有工作人员抱着小熊的人偶服回店,好奇问道:“你们送蛋糕还要穿人偶服吗?”
“这是我们的附加服务,加五十块钱,我们有专门的人员穿着人偶服送蛋糕,并且献上生日的祝福歌曲和舞蹈,仪式感绝对安排到位。”老板一边给他们包装蛋糕一边说,“你们要加吗?”
阿飞和白树对视了一眼,白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欣喜和心动。
但白树是谁?白嫖了学校食堂好几年的周扒皮先生是也,他在阿飞掏手机付钱之前,抢先一步说道:“老板,我们都是学生,没什么钱,可以把人偶服借给我们吗?或者租给我们也行。”
老板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或许是白树过于穷酸的模样说服了他,然后点点头:“可以租,十块钱。”
阿飞默默给白树竖起了大拇指。
“老板我们要租两件!”
“啊?”白树睁大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多事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二十分钟后,商业广场生意最好的火锅店门口,站着一个棕色的人偶熊和一个白色的人偶兔子,一人抱着花一人领着蛋糕,场面有些滑稽。
有人围观有人拍照,换做以前白树绝对干不出这种出风头的事情,但阿飞为了谢秋没少干过蠢事,白树也算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了。
白树有些感慨,之前那么多人追阿飞,本来以为他是多高不可攀的一个人,结果谈起恋爱来跟个憨狗似的。
还好这人偶服遮了脸,他躲在阿飞的身后亦步亦趋,遮遮掩掩,往餐厅里面走去。
不过很快,他的尴尬就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
谢秋在看到他俩出场的时候,恨不得躲到桌子底下去,她身边坐着的同学倒是比主角激动,一个个欢呼雀跃,跟着穿着棕色熊人偶服的阿飞一起唱着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阿飞一边唱着一边围着谢秋转,把转了好几圈,把全场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之后,将鲜花送给了谢秋。
谢秋一手挡着脸一手接过花,急得跺脚:“快把衣服脱了!”
阿飞嘿嘿笑着,脱下人偶熊服,白树也赶紧把蛋糕放下,终于脱下了那身白兔子人偶服。
自从上次白树脚受伤之后,阿飞一个多月没让白树帮忙给谢秋带过早饭了,也就偶尔让他送送礼物。谢秋这人性格内敛,有些日子没见白树,生分了些,她站在阿飞身后拘谨地招手打招呼:“小白。”
“学姐生日快乐。”白树给足阿飞面子,嘴挺甜。
谢秋叫的朋友不多,大多是班上的女同学,她们挨着谢秋左手边依次往外坐,阿飞则坐在谢秋的右边,白树坐在外边,旁边还空了个位置。
她们都认识白树,也十分照顾这位乖巧懂事的学弟,只不过谢秋一个个把她们介绍了一遍之后,白树仍然没记清楚名字。
这时,一阵浅浅的茉莉花香味扑来,旁边的空位有人落座。
白树下意识转过头,一个穿着浅紫色针织衫和白色半身蛋糕裙的姑娘正坐在他身边,那张熟悉的脸漾起笑容:“你好学弟,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