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沨和陆屿洲是在酒会上遇见的。
喝多了酒稀里糊涂搞在一起这个剧情实在老套,但两个人却惊喜地发现彼此在这个方面的无比契合。
找到一个这样的不容易,起码季沨在单身的二十五年里试过的上百个小玩具都没有这么好用的。
他觉得陆屿洲应该也是一样的感觉,毕竟那天晚上之后他被迫推了三天的通告。
于是季沨提出可以发展一下长期性关系,重音在第三个字的那种。
陆屿洲同意了。
他们在那之后开始陆续见面,有时候三五天,有时候一周,陆屿洲刚回国内发展还没有开始跑组,季沨又刚好在拍戏的空档期,两个人都在一个圈子里,碰面的机会不算少。
当然,但凡是能公开出镜的地方,他们都十分默契地——避了嫌。
“热搜已经撤了,你说你昨天……”
“人家不配合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直接贴在他身上吧,”季沨一只手喝着莫可递过来的咖啡,另一只手将跟“L”聊天记录按了删除,笑意盈盈,“贴上面还是贴下面啊?”
郁容给他噎了一下,想说的话卡进了喉咙里。
季沨这种四两拨千斤的不要脸答法确实让人很难应付,难怪那些成了精的记者们都觉得他棘手。
郁容只好换了个话题:“等会儿试戏的剧本看了吗?”
“看啦。”季沨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都跟肖导说好了吗?走个过场而已。”
“肖诚只是个副导,真正拍板的还是得杨阶,听说这次资方那边也会过来,”郁容把剧本在他身前敲了敲,“你上点心。”
季沨的眉头在听到资方二字时明显蹙了下,总是笑盈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烦:“资方?”季沨冷嗤一声,“那他不是更应该无条件同意了吗?毕竟只是要卖片而已。”
按照季沨的商业价值,哪怕他只是在配角栏里挂个特邀都能让片子收视率翻个倍。
“但是现在片子宣传的重点可是‘金牌导演杨阶的第一部电视剧’,转型的处女作,不管对谁都很重要。”
杨阶之前是去过戛纳的大导,挑人不看流量只凭演员,要求也是一等一得多,因此这个噱头一放出去,评论已经一大批“拯救国产电视剧”的呼声。
可这片子对季沨来说也是一样的——铁打的导演流水的明星,流量需要不断地制造爆点来维持,季沨今年已经跑了三个综艺,他需要一部代表作来稳固地位。
郁容说:“ 杨阶这人,圈子里出了名的脾气臭要求多又难搞,你现在的演技怕是离他要求还差得多。”
郁容本意是让季沨上点心,但是季沨本人看起来毫不在意,这种批评对他带来的情绪波动恐怕还没有刚才提到资方的时候多:“所以呢?你不会指望我在半个小时的车程里速成影帝吧?”
“公司可以帮你拿下这部剧——”
郁容盯紧他的眼眸,“但是风风……你应该记得吧,你跟公司的合约只剩下两个月了。”
季沨当年签的是五年约,团里三年单飞两年,如今已然到了期限。
“合约公司这边改了改,除了这部《王朝》,还包括接下来两年里的五部S级资源,外加两部商业电影。”
郁容语气放缓,循循善诱:“只要你点个头,这些合同会和续约合同一起送到你面前。”
“这么好啊,”季沨笑着说,抬手将喝了一半的咖啡递到莫可手中,语气真假难辨,“那我要是不点头怎么办呢?”
郁容也笑了声:“季沨,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相遇吗?”
“在社交媒体上历数往昔,是每个人都不想看到的,对吧?”
围观的莫可心头一跳,手里捧着的咖啡瞬间成了定时炸弹。
花了两年才捧出季沨这样一个顶流,华图肯定不想就这么放手,但对季沨来说,这个时候肯定是成立工作室自己做更划算。
莫可看看郁容看看季沨,心中已经脑补一出与老东家撕逼的大戏。
两人无声地对峙,空气中涌动的暗流几乎要让人窒息,就在莫可觉得季沨的脾气肯定要开口回怼的时候,这人忽然往后一靠:“那当然啦。”
他眼中笑意不减:“公司肯定是为我好的,我知道。”
抬手将郁容手中的剧本接过来,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眨了下:“郁哥你刚刚说,今天试哪段戏来着?”
*
“季沨要来试戏?他这种咖位还需要试吗?我还以为是直接定的呢?”
“我听说啊,季沨是肖导定的,但是杨导要求严不放心,非要再亲自看看,我们这种男五角色就是顺带跟着试一下罢了。”
“季沨有什么好的,”另外一道尖厉的声音接过话,带着满腹怨气,“演技那么差又爱耍大牌,每天热搜不是艳压就是强行CP,这种营销咖进了剧组简直永无宁日,肖导怎么会看得上他!”
季沨的脚步唰地顿住了。
几个导演和资方都过来,兴师动众就看一眼季沨也不划算,于是将另一个男配角色的试戏提到了同一天,几个试戏的演员们都聚在同一间休息室里,声音从没关严的门里传出来——
“说到底,他也就是那张脸好看点罢了,现在这个咖位不过就是靠着这张脸卖卖屁股,不然你们以为他靠什么让肖导给他开的绿灯?”
……
完了完了完了,带路的小助理看着季沨明显冷下来的神色,这不会打起来吧!
那样的话她一定会被肖诚骂死的——旁边有那么多路不走为什么非要走这一条,做事情的时候就不能带着你那二两拌饭的脑子吗!!
小助理心中已经脑补了一出双方撕逼放到微博自己被开除被封杀被粉丝开盒的大戏,脸色都白了:“季,季老师……”
季沨脚步一顿,望见身后的她,阴沉的脸色缓和了一瞬。似乎瞬间明白了她的担忧:“没事儿,跟你们导演说,是我自己非要你下去给我买早餐的。”
小助理唰地睁大眼睛,便看到季沨笑了下:“早饭吃了吗?”
她愣愣地摇了摇头,演员八点到他们就得五点,哪来的时间吃饭。
“拿去吃吧。”
小助理一眨眼睛,便看到季沨将莫可手中的纸袋丢过来,如果她早上有幸站到2402的门口,便会发觉这和季沨出门前对陆屿洲做的动作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次不是红宝石耳钉,而是莫可跟咖啡一起买的三明治。
三明治还热着,温度透过纸袋传过来,季沨那张漂亮脸蛋上带着一模一样的招人笑容,朝着她挥挥手:“去楼下吃了再回来。”
“放心,我不打架。”
这张脸配上这个声音简直是绝杀,小助理心脏发晕,抱着纸袋消失在转角处,结果下一秒——
砰!
季沨一脚把门踹开了。
“是吗?”季沨冷笑一声,望向房间,“其实我也很好奇,我是怎么让肖导开的绿灯?”
他的视线一扫,准确地落在了刚刚那道声音的主人上:“宁辛,你这么清楚,难不成你干过啊?”
*
“郁哥郁哥,”莫可站在旁边,火速地巡视了一圈附近的人影,“季哥看起来脾气不太对,我们是不是要拦一下啊?”
“拦什么?你以为你拦得住。”郁容说,“阮嘉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莫可说,“那不是之前跟沨哥一个团里的吗?Butland的舞担。”
“是啊,阮嘉当年在团里的时候去拍过一个剧,”郁容一抬下巴指指宁辛,“跟这人一起。”
“那剧本来是阮嘉男一他男二,结果这人爬上了出品方的床,硬生生把自己的戏份加成了双男主,还让阮嘉在冰天雪地里的寒潭里泡了一整天,那时候阮嘉身上还带着跳舞的伤。”
“后来这场戏拍完他就因伤退役了,没过半年,Butland宣布解散。”
莫可没想到后面还藏着这么大的一圈恩怨,倒吸一口气:“那我们现在……”
“看着点路过的,别让人拍到。”
*
见到来人,宁辛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抬起了头,心里咯噔一声:“季沨?”
“季、季、季前辈……”另外几个试戏的立马站了起来,眼观鼻鼻观心,鹌鹑一样缩在一旁,心里揣测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以及季沨究竟听到了多少。
不过还好,季沨似乎没往他们这里看。
“虽然你比我大上一岁,”季沨盯着椅子上的宁辛,“但是按照规矩,宁辛,你也得叫我一声前辈。”
“季沨!”
“《舞动青春》这综艺,你才刚混进去吧,”季沨说,“你要是不叫,我就告诉导演,我现在突然有时间出席评委了,只要他飞行嘉宾换个人。”
宁辛怨毒地望向季沨,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声音:“季、前、辈。”
“哎!”
季沨应了一声,他仿佛没看到宁辛眼中的怨毒,笑容和用词一样张扬:“虽然你这个人并不尊敬长辈,但是我还是比较随和的。”
他扫了眼宁辛眼中的剧本:“试戏啊,刚好,我也是。”
“既然你叫我一声前辈,那我就勉为其难教教你。”季沨说,“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不介意不介意,”旁边的小演员赶紧将自己的凳子搬过来,“季老师,您坐。”
“谢谢,不过我今天不喜欢蓝色。”
季沨说着,下巴一抬,踹了脚宁辛屁股下的凳子,居高临下道 :“我喜欢这个。”
凳腿一晃,宁辛整个人差点直接翻下去,咬牙切齿站起身:“季沨……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就叫欺人太甚啦?”季沨笑了一声,双腿交叠往椅子上一坐,顺手拿起旁边的剧本:“这个是你的?”
“还给我!”
得到肯定的答复,嘶啦一声——剧本从中被撕成两半,季沨眉眼带笑:“反正你这么能编故事,应该也用不着剧本吧?”
“季沨!!!”宁辛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红,“我马上还要去试戏!”
“就算我跟阮嘉有过什么!那也是过去式了,他自己都不……”
“哦,等会儿要试戏啊,是我考虑不周了。”
“莫莫,”季沨叫了声莫可,“你去跟肖导说,把宁辛的名单放到最后一个,下午再试,让他好好准备一下。”
“还有,这个椅子我很喜欢,”季沨缓缓站起身,“跟道具说我买了,等会儿帮我搬车上去,宁老师既然这么喜欢旧事重提——”
季沨语气一瞬间变得冰冷:“就给我站着等!”
季沨笑起来向来漂亮招摇春风拂面,现在这样冷下脸,却像是淬了毒的寒霜,几个小演员在空调房里打了个寒战,瑟缩着往后着退了一步。
“学会了吗?”季沨缓缓扫视过他们,最后才将目光落回到宁辛身上,手上的剧本拍了拍他的脸,冷笑道——
“这才叫耍大牌。”
他说完将墨镜一戴准备离场,可谁知道,刚刚还咬牙切齿要跟他拼命的宁辛突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牙齿咬着下唇,“我……那个,陆老师。”
哪个陆老师?
季沨一回头,恰好撞上门口陆屿洲的目光。
陆屿洲怎么会在这?!
而且看陆屿洲路过的时间,应该刚刚好够把他“耍大牌”的最后一句听完。
几个小演员小鸡崽子一样靠着墙贴成一排,面前站着个盛气凌人的季沨,怎么看怎么像是做实了这句话。
第一次跟陆屿洲在非床上和非晚会的地方遇到就碰见这种事。
季沨轻轻地叹了口气。
陆屿洲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这副表情落到其他人的眼中很像是不满的前兆,宁辛发挥毕生的演技,抖着身子红了眼眶,似乎是终于见到了救星:“……陆老师。”
昨天热搜还说季沨跟陆屿洲关系是能随时打起来的那种差劲。
陆屿洲肯定会帮他的吧?宁辛想。
肯定吧?
他叹气做什么?陆屿洲想。
出门时帮他整理好的领口,居然已经弄乱了,纽扣还多开了两颗,再往下恐怕就能露出昨晚的痕迹。
刚刚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他拿个剧本跟小演员调情。
现在叹气,是因为遗憾好事被自己打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