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沨在圈里风评确实一般。
人长得漂亮就会受到更多关注,更何况还是季沨这种格外漂亮的。
他本人撩起人来又是荤素不忌男女通杀,光是花边新闻就养活了不少营销号。
陆屿洲眉头渐深,整个屋子心思各异,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开口,唯有季沨依旧风轻云淡。
他既然没有要跟陆屿洲吵架的意思,也没有要跟陆屿洲寒暄的想法,转身便出了房间:“走了莫莫。”
“凳子带上,跟道具说不用再往这个房间送椅子了,就说我说的。”
季沨表面上看起来总是笑意盈盈,可他连公司和粉丝的态度都不甚在意,更遑论一个上了几次床的炮/友。
小助理拎着三明治的纸袋跑过来:“季老师,您的早饭。”
“买个早点买这么晚,”季沨抬手将纸袋往垃圾桶里一扔,怒道,“没心情了还吃什么!”
“化妆师呢?让他过来,”季沨大步往前走去,“做完造型再去见杨导。”
陆屿洲一言不发看完了全程,半张侧脸冷峻锋利,转身要走,宁辛突然大着胆子向前一步拦住:“陆老师,那个……”
陆屿洲脚步一停,拧眉道:“你是?”
有戏!宁辛是当即装出一副清纯小白莲的样子,试图从陆屿洲这里免除处罚:“那个,我跟季老师之前确实认识,今天我只是来试戏,我不知道他为……”
“试戏演员的休息室为什么跟剧组工作安排在同一层?”
陆屿洲突然打断他,也不能说打断他,因为陆屿洲压根就没有要跟他对话的意思,而是转头对明文道:“陈业呢?剧组的预算花到哪里去了?”
“好的陆哥,我等会儿就……”
“现在去,”陆屿洲语气冰冷,“剧组出现泄密他来负责吗?”
刚刚快要挨在一起的小演员就是这个吗?
早上刚跟他从床上下来就能找到新目标?
陆屿洲手指插回口袋,不着痕迹地摩挲了下自己的腕骨:“让他现在去把下层酒店包了,等会儿季沨的戏试完,我不想再在这一层看到临时休息室。”
明文赶紧跟旁边的助理使眼色让他快去,同时为这个脸都吓白了的小演员默哀三分钟,以为是陆屿洲是看到季沨作妖才心情不好,于是附和道:“这个季沨果然跟网上说的一样哈,”
“脾气差又爱耍大牌,还好我们没跟他炒CP,人家工作人员做错了什么,帮他买个早餐还要……”
“他今天不吃早餐。”
“什么?”旁边的陆屿洲冷不冒出一句,明文吓了一跳。
陆屿洲没有解释的意思,目光从垃圾桶里的纸袋扫过——三明治的盒子因为刚刚的丢掷而甩了出来,里面是空的。
嘴唇轻轻抿起,陆屿洲收回视线:“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没有根据地说其他演员。”
“走吧,杨导说,今天试戏在哪个房间来着?”
*
“在这边,右拐,5307。”
为了不再发生刚刚那样的事,这次的路是郁容亲自带的:“等会儿进去礼貌一点,我跟你一起,抽到不会的片段我来帮你提词。”
“不用,”季沨说,“记不住台词还演什么戏。”
说罢,一把推开了房间的门:
“导演好,我是季沨!”
他的声音清澈动听,直到后来剧组杀青,杨阶都依然记得季沨进门时的画面——
阳光从开了一半的木门洒进来,旁边的窗台上放了一株蟹爪兰,季沨穿了件刺绣衬衫,长腿笔直身姿挺拔,暖黄色的光从他的肩头掠过,又一点点消退在阴影处,直到站定,才轻轻地弯了下嘴角。
他的脸很出色,是在人群能一眼望见的打眼的漂亮,即便是在杨阶从业生涯面过的无数演员里也是佼佼者,而那些人都没有如同季沨这种浑然天成的写意风流。
只那一个动作,杨阶忽然觉得自己心中的孤独又骄傲的帝王有了具象化的场景。
“小季来啦,”肖诚笑着介绍,“来来来,这是杨导。”
“杨导好,”季沨笑着打了招呼,“你那部《如梦令》我特别喜欢。”
杨阶是这片子的总导演,年过四十,金象奖已经拿了两次,作为导演要求严格,为人也板正得一丝不苟,虽然心里对季沨的外表还算满意,面上却只是淡淡地一颔首。
季沨应酬完,又将目光转向肖诚:“肖导,好久不见啦。”
肖诚是片子的副导,也是选角导演,为了让季沨拿下这部戏,郁容没少在他身上下功夫。
季沨一一打着招呼:“陈导,幸会。”
陈业,片子的执行导演,主要复杂片场安排和统筹,看起来最琐碎但也最要打好关系,不然片场有的是糟心事儿。
三个导演都认识完毕,季沨终于将目光转向尾端低着头削铅笔的:“这位是……陆……陆屿、陆老师?!”
陆屿洲怎么会坐在这儿?
跟导演一起?
难得见季沨这么讶异失态,陆屿洲将画笔一放,望着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的玩味。
不对,季沨眉心一跳!
三个导演已经分配完毕,这种电视剧就算是S级也足够了,况且陆屿洲一个模特转导演简直像是母猪学习上树。
那么他只能是……
季沨的耳边响起郁容的话——“今天资方那边也会过来。”
“哦,这是小陆,你们年轻人应该认识吧,”肖诚说,“他今天是代表万界过来,雅雅那边临时有事,以后就是小陆作为监制跟剧组对接了,”想起昨晚的热搜,肖诚提点道,“以后可以多交流一下。”
陆屿洲回国后和万界签的是股份合同,现在也算是万界娱乐持股5%的合伙人,他也没想到季沨说的试戏就是这部。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都在一个圈子里,因为工作遇上是迟早的事,更何况他和季沨早就有过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是——在工作交叉的地方公事公办,没有任何的徇私和偏见。
“陆老师。”
季沨的语气很冷,十分严格地遵守了这一规定,在陆屿洲还没来得及回应时率先移开视线,原本含笑的眼睛收敛,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深的厌恶。
如果真要说的话,那一瞬的表情……
陆屿洲凭借着几十次的床上经验分析——大概和自己跟季沨在浴室里解锁新体位一不小心手滑把他扔进浴缸里……还要严重许多倍。
可是这没道理,演员对资方都是巴结还来不及,季沨怎么会厌烦他?
虽然很不想将刚刚一瞥的身影跟自己有任何对比。
但是……季沨难不成真是找到了新欢?
手中的铅笔无意识地划在纸面上,等陆屿洲反应过来的时候,纸面上已经出现到了一道漂亮的身形。
这人身材比例极好,腰细背薄,双腿修长,雪白纸上可以看到肌肉拉出的张力,只可惜脸还没有填,只有耳垂处画了一只晃动的,戴着宝石的耳坠。
“杨导,那我现在开始?”
等陆屿洲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那边的季沨已经跟杨阶沟通好了试戏片段,开始表演了。
作为仅仅限于床上的关系,陆屿洲一直恪守原则,并没有关注季沨的其他信息。
所以他还是对季沨的演技抱了那么一丝好奇的。
直到……很抱歉,陆屿洲发现自己很难像赞誉季沨的脸蛋和身材那般去描述他的演技。
因为那确实有点差。
差到足够旁边的杨阶忽视了那点外表的惊艳,眉头紧锁,差到连推荐他来的肖诚都在这一刻止住了声。
角落的郁容狠狠拧起眉——怎么回事?
以往季沨的演技虽然算不上特别好,但演个偶像剧总归是够用的。
按理说这种提前给了片段的试戏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效果。
除非是季沨自己……
不,不可能,他有什么理由不拍这部戏,郁容想起二人第一次相见的场景……那件事对任何明星来说都是死穴,季沨不可能离开华图,也不可能会故意错过这个S级的大制作正剧!
所有人心思各异,整个房间里最淡定的反而当事人季沨,确认已经表演完毕,便施施然一躬身,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谢谢杨导,那我就先走啦。”
房门被关上,剧本被杨阶砰得一声摔在桌上:“都说了不要流量!你找的这是……”
“消消气消消气,老杨,”肖诚立刻上前安抚,“孩子还小,都可以慢慢教的嘛。”
他望了那边的陆屿洲一眼:“小陆怎么看,毕竟你是拿钱的那个嘛,你来说说?”
画笔平放在纸面上,笔尖点上耳垂,陆屿洲凝视着上面那幅人影:“我……”
嗡!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F:我在休息室等你。
“我听几位导演的就好。”三人只看到陆屿洲撂下这句话,便匆匆站起身,像是急着找老婆一样,拉开门就要走,“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哎,”肖诚试图拦住他,“等会儿还有另一个角色的试戏呢。”
没想到陆屿洲还挺听劝,听见他这话又回来了,这么好脾气的资方让肖诚很惊喜:“我就说嘛,小陆这个孩子还是挺上……”
肖诚一个“进”字还没说完,就看着陆屿洲抬手将刚刚掀开的那页画纸给撕了下来,一边折还一边礼貌地问道:“肖导,这张纸我可以带走吗?”
*
陆屿洲一边往休息室的方向走,一边又拿出手机看了消息:
“我在休息室等你。”
往常他们发这种类型的消息的时候,通常都是趁着闲暇做点那种事。
可是今天早上分明刚刚才……季沨已经这么按捺不住了吗?
还是说,因为想要跟他解释今天的事?
其实倒也没有必要这么正式,毕竟他们也只是床上关系,陆屿洲这个时候又大度地想。
彼此之间见什么人,跟什么人暧昧,并不需要跟另一个汇报。
季沨现在这样,倒好像把他们本来纯洁的关系弄得有些不纯洁了。
纸张压成平整的四角,那个没画上脸的身体贴着胸口,陆屿洲抬手叩开了休息室的门。
季沨穿着那件青绿色衬衫靠坐在窗台,西装裤的腰线显得他腰身很细,修长的双腿随意的搭着。
陆屿洲看着他微乱的衣领,强迫症让他很想帮季沨整理一下,不过没有立刻动手,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在等着季沨先开口。
但是季沨抬眸望了他一眼,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你是这部戏的……监制?”
“嗯。”陆屿洲点头,“雅姐爸爸生病了,临时换了我来。”
“你放心,之前说的我还记得,在演员任用上我会保持客观中立的态度。”
陆屿洲摩挲了下手腕,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会影响他们关系的大事,季沨说这个可能只是想要找个话题铺垫,于是陆屿洲体贴地给了个台阶:“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季沨抬起眼睛看他——他的眼睛很漂亮,比一般的桃花眼要长,一上扬总是显得显得风情万种,陆屿洲忍不住想起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抬手松了松领带。
“我们应该认识有半年了吧?”季沨突然开口道。
“嗯。”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陆屿洲垂眸疑惑地看了季沨一眼。
季沨的这个问题很奇怪,他们现在的关系……他们现在能有什么关系?
炮/友,床伴……总之不是什么能拿来讨论的好词,因此陆屿洲只是淡淡道:“我们现在挺好的。”
于是季沨笑了起来。
那双偏长的桃花眼弯得漂亮,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滚了床单酒醒后的早晨:“确实。”
“确实……”季沨又重复了一遍,笑意盈盈的眼睛依然望着他,只是声音很轻,像是在下一步稍稍出错就满盘皆输的棋,“所以……我们结束吧。”
“什么?”陆屿洲像是失了聪,他并不明白季沨“所以”这个两个字的因果关系,“难道就是因为我把那人赶下楼?”
“你说谁?”
“算了,不重要。”季沨说,陆屿洲没想到自己原本打算说的约法三章居然会被季沨抢先,而且还是另外一条:
“之前说过的,如果其中一方想要终止关系,可以随时提出,另一方无条件同意。”
是,他们是这样说过。
他们之间有没有任何利益和财产分割,更没有情侣的感情纠纷,甚至连聊天也只是没有名字的一个字母,出了这扇门就能形同陌路。
这不算什么,不过一个床伴而已,季沨就算是真的看上其他人又能怎么样,陆屿洲知道自己应该痛快点头答应,但是——
“为什么?”
“不是你的问题,不要多想。”
季沨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是温柔:“你身材很好,那方面的能力也不错,一直以来都让我很享受。”
“是我自己的原因,”季沨闭了下眼睛,陆屿洲在他的脸里看到了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厌恶,他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因为他,而是简单的某个词,季沨侧过头看了眼窗台上养的一盆文心兰,长睫低垂,一字一句道:“我不跟资方上床。”
这话说起来半真半假,眼中的厌恶是真的,不上床却是有限定词的。
毕竟他只跟陆屿洲一个人滚过床单,这个身份当然会随着陆屿洲的身份而变动。
但是……季沨注视着陆屿洲那张冷淡俊逸的脸,猎人的狩猎等了半年,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身份,是个很好的借口。
陆屿洲的嘴唇动了动:“可是我……”
“我知道你不是,”季沨道,“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原因。”
“只是结束一段床上的关系,这对我们双方应该没有什么影响,”季沨的眼神堪称平静,他似乎永远都能这样挑动周围人的心弦自己却风轻云淡,温柔又客气地询问,“对吧,陆老师?”
陆屿洲琥珀色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他,好半晌,才淡淡道:“嗯。”
“好。”
季沨弯起眼睛笑起来:“联系方式我回头会删了,祝你前程似锦,陆老师。”
“下次可以约个更好的。”
陆屿洲没有回应他的祝福,但季沨是个优秀的棋手,但凡下出去就不会悔棋。
于是他没有再看陆屿洲一眼,眼眸一垂跳下窗台,与他擦身而过,手指搭在门把手上,正要拧开——
腕骨吃痛,一人扯着他的手腕,咔嚓一声锁上了门,季沨整个人被拦腰抱起压在了沙发上。
季沨的脸埋在陆屿洲的肩头,唇角微微勾了下。
可开口的声音却带着抗拒的羞怒:“陆屿洲!”
这种拒绝的动作显然让对方的情绪更加波动,陆屿洲紧紧地扣着季沨的手腕,第一次在这种时候枉顾他的意愿。
衬衫纽扣瞬间崩落在地上,响起的电话被按了关机,陆屿洲一只手箍着季沨的腰身,手掌几乎要嵌进他的骨骼,那冷淡的琥珀色眼睛里终于带上偏执的强势:“东西还在里面,要走的话,怎么也得取出来吧,”
“季老师?”